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1章 另外一個世界

關燈
(拉進“他”的世界裏)

雨夜裏,他們一前一後地朝著急診科走去。

但是不知道為什麽,舒棠總感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。

舒棠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——

直到舒棠擡頭發現她的周圍似乎在下“中雨”,而她的頭頂則在下“暴雨”。

舒棠:?

她疑惑地擡頭左顧右盼,又想要轉頭偷看一眼到底是什麽情況。

但是舒棠才鬼鬼祟祟地轉過來一點,就被身後高大的黑影發現,直接被連人帶雨傘給拎起來了。

“他”低下頭,沈默地把舒棠轉了個方向,重新放回地面。

舒棠什麽都沒偷看到,悻悻地往前走,心想:她什麽沒見過,就連他拖著大鯊魚走的大場面都看過了,怎麽現在看一眼就這麽難呢。哎,早知道當時就抓緊機會多看幾眼了。

舒棠覺得他倆現在的關系非常之覆雜:人魚不讓她知道自己是誰,而舒棠知道人魚不讓她知道、正在裝作不知道。

都有點像是:你猜,你猜我猜不猜,你猜我猜你猜不猜的翻版。

舒棠正在胡思亂想著,很快,她腦袋上離奇的大雨就破案了,因為舒棠從地上的影子上發現,她的頭頂正在進行一場“人工降雨”。

——她身後高大的黑影,撐傘是往前撐的。

舒棠:“……”

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明明打了傘,人魚還是渾身又濕又冷了。

舒棠於是放慢了腳步,舉起了傘給人魚示範,要把傘遮到自己的頭頂才對。

人魚只是不理解、沒見過,其實很聰明,“他”安靜地註視著舒棠比劃了半天,很快,舒棠頭頂的人工降雨就停了,人魚學會了正確的打傘姿勢。

終於,急診科到了。

關於這段時間層出不窮的怪事和療養院的封禁,療養院裏“賽博唯心主義派”只剩下了寥寥幾人,大部分人都成為了“小道消息派”。

不少治療師都通過內部消息得知了部分真相:

禁地裏的00 2號蘇醒了,而且禁地似乎再也沒法限制“他”,“他”會在半夜時分,出現在療養院的任何一個角落。

海角療養院的編號非常有學問,一般來說保密級別越高、危險性越大,編號越小。而00 2號的恐怖程度,許多人猜測,大概可以媲美某些可以摧毀一座城市的強大汙染物。

如果事情一開始僅僅只是鬧鬼,大家還可以輕松地互相開玩笑,現在卻完全不同了。

就像是那個經典笑話:

如果你有十億願意捐出去麽?願意。

如果你有一頭牛,你願意捐出去麽?不願意,因為我真的有一頭牛。

療養院裏的所有知情者都閉口不談,氣氛也變得十分壓抑。

但是舒棠什麽都不知道。她和蘇茵都是“實習生不算人派”,而在“實習生不算人派”裏面,舒棠又是神游天外的個中翹楚,基本上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在狀況外。

可能哪一天療養院被汙染物入侵,全醫院的人都死光了,舒棠早起上班時才會大為震撼:我同事呢?

在如此巨大的信息差之下,一直在狀況外的舒棠悄悄帶著人魚從後門進了急診科大樓。

此時實習生已經進了各自的值班室,舒棠負責的是一樓,值班室就在門口。

舒棠打開值班室後,非常自覺地轉過去對著墻壁開始面壁:“你進來吧,我不看你。”

她罰站了好一會兒,終於,身後傳來了動靜,地上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痕跡。

舒棠的值班室放她一只還是挺寬敞的,但在高大的人魚進來後,就像是一下子被填滿,變得逼仄狹小了起來。

空氣都好像擁擠了起來。

值班室有一張床、一張桌子,中間用藍色的簾子隔開,高大的黑影就在了簾子的後面。

雖然人魚看上去像是“藏”,但是實際上,一下子整個值班室都被“他”的氣息所籠罩了。

然而,深海裏的兇獸,此時卻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,還有一些莫名的焦躁。

如同在深山老林裏的猛虎,有朝一日出現在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,僵硬又焦躁。

深海裏的霸主,對現代文明的一切陌生而不解,但是舒棠柔軟溫暖的氣味很好聞,慢慢地安撫了躁動的兇獸,讓“他”漸漸地平靜了下來。

本來,如果完全忽略周圍的一切,只專註唯一熟悉的舒棠,會讓這只兇獸平靜下來。

然而,外面突然傳來了護士小田的聲音:

“小舒治療師,你快來看看儀器是不是壞了?”

舒棠不得不離開了,她對人魚說:

“我出去一會兒,馬上就回來。”

人魚沈默著。

舒棠有點不放心人魚一個人待在這裏,她離開前還小心地把門給鎖了,值班室的窗戶也帶上了,告訴人魚,她只需要十分鐘就會回來。

人魚聽著舒棠的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
但是實際上,人魚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平靜。

此前,人魚雖然每天半夜都會找到舒棠、坐在她的旁邊度過一整夜,但那時候“他”的出現,讓這片現代文明的世界變回了原始叢林的獵場——所有人都遵循著原始叢林裏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。

而現在不一樣了,舒棠帶著“他”第一次踏入了現代文明的世界。

這裏有無數混亂的氣味,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。

人魚不能理解頭頂正在呼呼吹熱風的是什麽東西,只知道嗡嗡的噪音不停地在“他”的耳膜裏放大;

人魚也不能理解從外面不停經過,偶爾朝著裏面好奇地看一眼的人類。

一切都讓剛剛踏入人類世界的兇獸感覺到焦躁和不安,幾乎立馬想要去找到舒棠,把她帶回自己的“巢穴”裏去。

然而等了好一會兒,舒棠仍然沒有回來。

慢慢地,一只保持安靜地兇獸的耐心開始告罄了。

“他”朝著上面嗡嗡發出聲音的空調發出了威脅的嘶聲,但是空調顯然沒有辦法受到威脅——

仍然孜孜不倦地朝著人魚吐出熱氣、發出噪音。

深海裏的兇獸會撕碎一切激怒“他”的存在,但這裏是舒棠的另外一個“巢穴”,人魚不想破壞她的“巢穴”。

領地意識極強的人魚焦躁至極,漆黑的雙眼逡巡著這間狹小的房間,那種想要毀掉一切的躁郁越來越強烈。

突然,人魚聽見門口傳來了聲音。

“舒棠”這兩個字的發音引起了人魚的註意,這只兇獸安靜了下來,漆黑的雙眼盯著門外,聽著外面那些人的動靜。

護士們正在聊天:

“小舒醫生上次不是去見她的匹配對象了麽?難怪周主任這麽酸呢,給她排的夜班都是最多的,我聽說小舒醫生的匹配對象姓祝!”

“我們療養院最近警戒,負責押送物資過來的就是南島基地的祝中校,舒棠的匹配對象就是他的兒子。”

“哪個祝,是我們元勳那個祝麽?!”

一時間,小護士們驚呼連連。

有個護士壓低了聲音:

“什麽呀,我們元勳是孤兒,又沒有後代,這個祝家其實和元勳一毛錢關系都沒有。”

“南島基地的祝中校一家,原來根本不姓這個,而是祝中校在登記的時候鉆空子把自己的姓改了,用這種渾水摸魚的方式混進了南島基地高層,成為了後勤官。”

——因為祝姓比較少見,很容易聯想到前任大首領,所以這個渾水還真的給他們家混成了。

“當然了,這已經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,元勳都隱退十年了,也管不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了。”

大家紛紛點頭。

“畢竟,對於咱們而言,這個撿了漏的祝家也算是大人物了。”

“難怪周主任老是說小舒,要進祝家門估計很不容易。”

……

黑暗裏,人魚安靜地聽著。

一直到聽到“元勳”兩個字的時候,人魚才遲緩歪了歪頭。

這兩個字的發音,讓“他”覺得有點熟悉。

但是人魚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,怎麽還能記得一個代稱呢?

於是,人魚的註意力很快轉移了。

“他”在試圖理解他們的對話——

每一個字的發音都陌生又遙遠,連在一起模糊而顛倒。

“舒棠”這個發音頻繁地出現在別人的嘴裏,和一些陌生又晦澀的詞匯聯系在一起。這讓人魚產生了一種錯覺:仿佛舒棠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。

人魚緩慢地擡起了眸子,看向了門外——

那是一個區別於人魚的巢穴、大海的世界。

一個“他”完全不能理解、光怪陸離的世界。

……

舒棠剛剛被叫過去,是因為整個大樓裏面的精神力檢測儀器都壞了:不知道為什麽每一個儀器上的數值都開始狂飆,把小護士給嚇壞了。

舒棠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儀器就安靜了下來,因為檢測儀的數值到達了巔峰,升不上去了。

當時在場的不少人都想起了一些傳聞,都立馬面無人色。畢竟,和療養院戒嚴聯系起來,很難不想到禁地裏的某個可怕存在。

只有舒棠立馬發表了高見:她單知道療養院實習生不發加班費,沒想到連檢測儀都要挑便宜的批次買。

發現和實習生沒有什麽關系後,舒棠就在眾人的註目禮當中溜了。

之所以耽誤了一會兒的工夫,完全是因為舒棠去倉庫拿了兩塊幹凈的大毛巾。

她回到了值班室,發現人魚還在,松了一口氣。

舒棠問:“你會擦頭發麽?”

簾子後的黑影沈默地盯著舒棠,長發上還在滴水,影子裏還有一對顯得有點詭異的耳鰭,像是只應該存在於某種古老傳說裏的生物,和整個燈火通明的急診科、和這間溫馨的值班室格格不入。

舒棠想了想,“那,我閉著眼睛不看你好不好?”

舒棠閉上了眼睛,掀開了簾子,摸到了人魚的位置。

舒棠摸到了他的長發,觸感涼涼的,像是上好的綢緞。

人魚沒有拒絕。

舒棠沒有給人擦過頭發,倒是高中的時候去寵物店打過暑假工,擦過一段時間的狗,舒棠心想自己這也算是熟練工,人魚和薩摩耶也是差不多的。

但是當她靠近了人魚,她突然間意識到這兩者之間天差地別——

舒棠聽得見“他”沈重的呼吸聲,明顯有異於尋常人;就算是看不見,那種野獸一般逡巡的侵略性視線也非常有存在感,幾乎不可能和那些溫馴的寵物混為一談。

盡管此時,人魚坐著,她站著。

舒棠手指停了一下,總有一種在兇獸的頭頂拔毛的錯覺。

白色長發的人魚擡頭,安靜地看著她,長發自然垂落,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。

但是,在舒棠低頭開始給他擦頭發的時候。

突然,人魚修長有力的大手很輕地掌住了她的腰,往前推了一下。

——像是一下子拉進了“他”的世界裏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